倘若我死而你尚在人世

伊子‖是鸽子‖不填下一个

Demon/Angel

汉尼拔很清楚自己恶魔的本质。
当看到威尔·格拉厄姆在他遗觉像者的能力中痛苦挣扎,被噩梦惊扰时,他不得不承认,心中是有那么一丝隐秘的变态的快意,以及一种凌驾于他之上的傲慢的怜悯。
好吧,或许还有更多,心理医生一边用一张柔软温暖的羊毛毯包裹住FBI特别探员,一边有些悠然自得地想。
眼前这个刚从噩梦中惊醒的、瑟瑟发抖的年轻人,让他回忆起威尔在杀死盖勒特·雅各布·霍布斯后试图挽救被她父亲割喉的阿比盖尔时的战栗,神经质的、带着恐惧的、鲜活的战栗,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活像只受惊吓的可怜的小猫鼬,惹人怜爱。
汉尼拔·莱克特喜欢,甚至于迷恋着这种颤抖带来的快感。
他喜欢看一个人濒临崩溃的样子,尤其是和他如此相似又不同的威尔·格拉厄姆。
所以他让威尔靠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头枕着一边的扶手,自己则紧靠在他脚跟处,手里拿着一本1840版的《怪异故事集》(1)。
他感受到蜷缩着的年轻人逐渐放松下来,在他身旁沉沉睡去。
然后汉尼拔放下书,用最轻柔的动作走到威尔身旁,托起他的头,让他的遗觉像者靠在他的腿上,后者乱蓬蓬的卷毛脑袋温驯地伏在心理医生的大腿上,看起来像个大号的泰迪熊,柔软脆弱又全心依赖,就好像汉尼拔是他的守护天使一般。
莱克特博士爱怜地缓缓用手梳理他的小猫鼬的头发,线条冷硬的脸上显现出柔和的表情,像是诱惑人类的魔鬼。
他就是恶魔,而真正的天使正在他膝头熟睡,毫不设防且不自知。
光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他要把威尔也一起带下地狱,他要亲眼见证天使的堕落,看着那双清澈无畏的眼,染上惊惶与绝望的浑浊色泽。
如果他依旧不愿屈从于命运,那么,就让食人的恶魔汉尼拔吃下他的心,让两人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汉尼拔低下头,用唇碰了碰威尔的脸颊。
像是一条蛇,在标记他的猎物。
我会为你即将成为的人,加冕,而绝不假借他人之手。(2)
你将是我的,堕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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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
什么都没有,没有鹿,没有死者,没有凶手,没有夜风的呼啸,也没有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威尔·格拉厄姆蜷缩在心理医生汉尼拔·莱克特的办公室沙发上,以一个清醒时绝不存在的脆弱姿势裹着毛毯。
他没再做梦,至少昨夜如此。
看来到汉尼拔这里来还是有效果的,心理医生乐于也善于解决这样的问题。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偶尔求助于人的感觉还是能够接受的。
威尔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走到盥洗室去洗漱,汉尼拔体贴地为他准备了牙刷。
在耗费了二十分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久的时间后,他走了出去,刮了胡子,看上去焕然一新。
“睡得怎么样?头还疼吗?”穿着睡衣的心理医生为他端来早餐。
“好很多了。”他不会说出自己在镜子前大脑剧痛,不得不吃下两粒随身携带的阿司匹林来缓解的事。
“威尔,要知道试图对一个心理医生撒谎是几乎不可能的。”汉尼拔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的手沉稳有力,能充分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
心理学者都是玩弄人心的梅菲斯特(1),自己就是。威尔提醒自己。他的眼睛迅速与汉尼拔的对视了一下,又偏过去看着外面白色的天光。
“请不要对我做心理分析,莱克特博士。”
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汉尼拔并未继续追问下去——他必须感谢博士对朋友没有什么追根究底的特殊癖好,否则他一定会忍不住吐露实情,这样太脆弱太不像威尔·格拉厄姆了——汉尼拔只是说:“快些吃吧,杰克刚才来电话找你了。”
威尔摸摸口袋,手机不在,大约落在家里了。
他叹气:“或许我该休息一段时间。”
“杰克叔叔可不会让他的小茶杯空着。”汉尼拔回答。
这让威尔想起某个有与现在相似的清晨,两人对话中医生的比喻。
他不假思索地喃喃道:“比起被用成老旧的马克杯,我倒宁愿做只猫鼬,好歹也是有生命的。”
汉尼拔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唇边浮现一种奇异的笑意。
威尔起身:“我还是先走了。”
“不吃完早餐吗?”
“不是很饿。”说实话前半夜“吃下”的人体组织让他到现在还毫无食欲。
他坐上车,从小瓶子里再倒出两粒阿司匹林吞下。
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医生的身影一闪而过,大约是去换衣服迎接病人了。
威尔发动汽车,明知看不到,他仍旧忍不住再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医生的房子。
白色的,天堂的颜色。
威尔想起上一个案件里的凶手兼死者在幻觉里的话。
他看到了什么,魔鬼,亦或是天使?
对于很多人来讲,他既是破案的天使,又是怪异的恶魔。
或许两者的界限本就不明确,路西法不也还是堕天使吗?
他只知道将要为他所成为的人加冕的,不会是这些凶手。
用力踩下油门,他穿行在半明半昧的晨光里。

2013-07-15 /  标签 : Hannib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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