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死而你尚在人世

黑暗向三十题

1.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机械地切下肉。
一块又一块。
然后放进口中咀嚼。
对面的男人是一样的动作。
他用包裹着纱布的手臂，交叠在对面男人同样渗出红色的纱布上。
他们对视一眼。

2.占有欲

他的手指在脊柱上滑动。
像那是一架羽管键琴。
一下，两下。
BWV849。（注1）
威尔格拉厄姆将只属于他一个人。
从人到心。
不会失去。
他从未想过失去。

3.与你同在

今天你就要与我同在乐园里。
死亡已成安眠。（注2）
冰冷的刀被人的体温捂得温热，他迟迟没有下手。
“你在等什么？”威尔微笑，“无论如何，我们同在。”
我们是共犯。

4.异性恋

威尔被动地承受着身后心理医生粗暴的撞击。
“阿拉娜……”他无声地呼唤。

5.爱你爱到变成你

“你好，莱克特医生。”男人有些紧张地在办公室中央的沙发上坐下。
“你好，琼斯先生。”他礼貌地回应。
男人看着面前年轻的医生，犹犹豫豫地开口：“我听说汉尼拔莱克特医生是为很有经验的心理医生，没想到……”
“这么年轻，是吗？”他对着下一刻被人从后面袭击，眼睛惊惧地睁大的男人，温和地补充。

6.忌妒心

“嘘……”他阻止了想要叫醒另一个父亲的女儿。
微笑的刀锋抵上她的脖子。
“因为你对威尔的保护欲，我无法再次信任你。”
她的眼神惊恐。
“我会轻一点的，阿比盖尔。”

注释：
1.巴赫《平均律曲集》第一卷4，升C小调，BWV849，前奏曲：莱曼评此首为“音乐文化所呈示的最神圣、最崇高的乐曲”。各声部模仿、变形，是“诉说着伟大灵魂的憧憬”。赋格曲：五声部，三重赋格曲构造，有如巨大的神圣的教堂的结构。
2.巴赫清唱剧BWV106中文本。
凶犯：「在你的手中，我交出我的心灵。我信赖的上主，您救赎了我。」
耶稣对他说：「今天你就要与我同在乐园里。」
合唱团∶「怀着安静、喜乐的心，我出发，
按照上帝的意志，
充满信心的心灵，
静静地歇息，
就如上帝曾答应我的，
死亡已成安眠。」

7.恋物癖
他很喜欢那只鹿的铜像。
他把它放在床头，确保夜夜入睡前都可看见。
威尔格拉厄姆开始期待那只梦中的鹿。
因为这是他能与死去的汉尼拔莱克特联系的唯一途径。

8.储藏柜
心理医生有一个储物柜。
作为一个“家具狂人”（ 比蒂丽娅杜穆里医生语），他确实是很喜欢换家具的。
不过储物柜倒是没换过。
一直摆在卧室一个角落里，英国文艺复兴时的样式，上面有着蔷薇花的纹饰。（注3）里面空空荡荡。
可有一天多了一个头骨。
医生将它视若珍宝。
或许本来就是医生的珍宝。

9.标本
“我想你会喜欢这个。”医生彬彬有礼地微笑。
“什么？”探员有些好奇。
他看着医生打开书房的门。
一只鹿，有着大而美丽的角。
正如夜夜入他梦中的那只。

10.偏执狂
“我发现你是个多疑的人。”
“……”
“你似乎从来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
“……”
“而且你很自负。”
“……”
“还有很多。”
“……”
“我的结论是，你是个偏执狂。”
汉尼拔莱克特对着镜中的自己下了判决。

11.造人
“我感觉我在心中臆造出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女性心理医生看着她的病人，温和地问。
他皱着眉，努力描述着臆想中的那个人。
“他西装革履，带着一条很有特色的领带，佩斯利，对，佩斯利花纹。他的谈吐优雅且冰冷了客观，像是……”
“一个心理医生。”
他点头：“甚至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汉尼拔莱克特。”
“可是你要知道，没有这个人，威尔。”
“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地去想他。”

12.人格分裂
“我们一定要这么做吗，茶杯？”
“闭嘴，猫鼬，你明明知道我们的职责是救人。”
“可那是汉尼拔。”
“即使他是汉尼拔，也是杀人凶手。”

注释
3.英国文艺复兴时期家具的主要特点是单纯而刚劲，严肃而拘谨，后来被清教徒带到美国，得到广泛应用，都铎王朝的蔷薇花纹章常被用来装饰家具。

13.自我惩罚
这是他自我惩罚的手段。
他总是喜欢在一个温暖的下午，拿出那个头骨。
然后在上面，烙下虔诚的亲吻。
呼唤那个名字。
“威尔……”

14.木偶戏
他总以为自己是操控木偶的匠人。
看着杰克克劳福德、阿拉娜布鲁姆、阿比盖尔霍布斯一步步按照自己的设想走下去，心中暗笑他们的愚蠢。
当然威尔格拉厄姆不在那些愚蠢的人之列。
他是未知数，是木偶中的异类。
他希望威尔能和他一起，享受掌控全局的快感。

15.监控
他看着威尔一步步走着，在他的监控之下。
当然他不会承认。
他叫它庇护。
在威尔眼里也是如此。

16.年华逝去
当白发开始在他双鬓蔓延，眼角的细纹渐渐变多，他突然开始害怕。
“你说，到时候他还认得出我吗？”他对着女儿的遗像问。
照片上的女孩没有办法回答。
他不敢看另一张倒扣在桌上的。
那里的年轻人依旧俊美如昔，只是已经不再是他。

17.信仰
“你知道了一切。”
“是的。”
“你会告发我。”
“我不会。”
“我以为你信仰正义，信仰生命。”
“曾经是，现在，是你。”

18.记忆混乱
“你是谁？”
“我是汉尼拔·莱克特。”
“不，你是威尔·格拉厄姆。”
“好吧，我是威尔·莱克特。”

19.美食
他是一道美餐。
汉尼拔能闻到那种带着热度的，甜蜜的气味。
像是块白兰地樱桃芝士蛋糕，带着淡淡的醇香。
只是还不够，蛋糕里还有别的味道。
于是他推波助澜了一把。
多加了一点白兰地。

20.礼物
“这是礼物，威尔。可惜我无法看到你看见它的表情。”即使身着囚服，汉尼拔莱克特仍旧表现地彬彬有礼。
他递给威尔一把钥匙。
威尔打开汉尼拔的房间门。
蓝胡子的房间。
血色遮蔽了他的双眼。
“不！”

21.捉迷藏
他找不到威尔格拉厄姆。
他藏起来了。
留下的只是一个破碎的躯壳。
他在颤抖。
癫痫。

22.妄想
其实从来不存在汉尼拔莱克特这个人。
一切只是威尔格拉厄姆的妄想。
他是切萨皮克开膛手。
都是错觉。
“你觉得呢？”
镜子里的恶魔微笑。

23.精神入侵
我不清楚我到底是谁。
威尔格拉厄姆，抑或是其他什么人。
是什么都好。
我唯一清楚的是，我的精神正在遭受入侵。
被凶手。

24.梦魇
死者惨白的脸犹如魔咒，挥之不去。
我能再杀死他一次。
我能的。
他睁开眼，胸前湿透。
床边空空荡荡。
盖勒特雅各布霍布斯死了。
他默默重复。

25.绑架
“威尔被切萨皮克开膛手绑架了。”年长的黑人探员急匆匆地穿行在走廊里。
“你觉得他会和你的实习生一样？”他问。
杰克克劳福德没有回答。
怎么可能？汉尼拔莱克特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他的猫鼬在静静沉睡。
他不会用威尔格拉厄姆作为威胁。
他只是在示威罢了。

26.纹身
“你身上有纹身被洗掉的痕迹。”
手指划过光裸的脊背。
“以前了，那时候什么都不懂。”
“告诉我你纹了什么？”
“……缠着玫瑰的骷髅。”
“不错的审美，威尔。”他轻轻吻了吻腰上的疤痕。

27.你是我的眼
眼前一片漆黑。他闻到血腥气。
“人类都有对黑暗的恐惧。”一个人安静地开口，同时用温暖的手捂住他的眼。
“不过没关系。我会做你的双眼。”
那些东西，你不必看。
汉尼拔莱克特对着血泊里的威尔格拉厄姆微笑。

28.幻觉
“你出现了幻觉，威尔。”
“我看见他了。”他的手上拿着枪，神经质地颤抖。
“盖勒特雅各布霍布斯已经死了，放下枪，威尔。”汉尼拔莱克特继续用心理医生的专业诱导他。
他想看看，威尔会到什么地步。
他丝毫不担心会做的太过。
因为秩序是在混乱中重建的。

30.照片
他们唯一的合照。
威尔站在右边，汉尼拔站在左边，阿比盖尔在中间。
放到哪里了？